國際時裝周的風光不再,風靡一時的時裝周街拍也黯然失色。
疫情之后諸多的出行限制停下了時裝周街拍攝影師的腳步。熙來攘往的時裝博主和閃光燈聚焦的權威編輯雖然仍在穿梭秀場的間隙更換盛裝,但Anna dello Russo、Chiara Ferragni、Eva Chen等攝影師鏡頭曾經時刻對準的意見領袖,似乎已不再是人們的凝視對象。
Google Trends的數據顯示,關鍵詞“Fashion Week Street Style”(時裝周街拍)的搜索量在2020年疫情爆發后大幅下跌。盡管近期國際時裝周正在海外舉行,但是在疫情和國際地緣形勢動蕩的影響下,時裝周的討論度,用戶對時裝周街拍的搜索峰值也遠低于此前幾年的水平。
街拍鼻祖Bill Cunningham憑借銳利的眼光和包容的時尚態度在90年代引發了“人人為其著盛裝”的全民風潮,拉開了歐美街拍時代的帷幕。2010年后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Phil Oh、Scott Schuman等街拍攝影師讓時裝周場外變成了場內T臺的延伸,讓盛裝打扮的時尚博主從秀場的后來者化身為了主角。
一些街拍??屠米约旱钠毓舛群陀绊懥?,開發了一塊屬于自己的時尚領地,他們搜羅并發布自己的街拍照,成功將自己塑造成了時裝周外矚目的存在,也將街拍的商業化推向高潮。隨著時裝秀愈發乏善可陳,時裝周街拍顯然成為觀眾注意力的新抓手。巔峰時期,Vogue Runway等傳統時尚媒體將街拍作為時裝周報道最重要的主題。
圍繞著時裝周產生的街拍產業一度引發行業的密集討論。有從業者批評街拍??蛫Z走了時裝秀本身的焦點,還有人聲討街拍產業的商業化扭曲了街拍源自“街頭”的本義。街拍產業成為了通過張揚服飾獲得注意力的眼球經濟。一些人為被街拍穿著極盡獵奇的造型,而這些搭配過于精致、刻意、脫離日常生活,并不以體現“好品味”為目的。
因此,在時裝周街拍盛行的十年后,觀眾對張揚獵奇而陷入定勢的時裝周思維似乎終于建立了耐受。他們發現時尚周街拍已經難以成為時尚靈感的來源。與此同時,社交媒體上時尚博主海量的“偽街拍”也讓街拍時尚變得唾手可得,觀眾不必等到時裝周就能獲得相似的視覺刺激和時尚啟發,時裝周作為時尚產業注意力絕對焦點的角色逐年被稀釋。
時裝周街拍自此開始走下坡路。 在影響人們穿衣理念這件事上,社交名人的影響力卻是一路攀升。時尚的話語權一度從時裝編輯過渡至時裝博主,然而時裝博主在短暫引領民主時尚的潮流后,卻不敵那些影響力更大的社交明星。在此次時裝周期間,比起時裝編輯穿什么,人們顯然更好奇Kanye West和前女友Julia Fox去了哪些秀場,Kim Kardashian穿什么參加Prada時裝秀,以及Rihanna和Asap Rocky如何亮相。
在時裝周之外的時間里,Kendall Jenner、Hailey Bieber等兼具明星和超模身份的社交媒體紅人成為了普通觀眾更實際的穿衣模板。她們通過街拍成為了流行時尚領域的風向標,其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都能受到人們的關注。
她們那些風靡網絡的街拍照片不至于如同時裝周街拍那樣脫離生活現實,也不足以制造流行明星在時裝周期間所引發的爆炸性話題效應,卻仍然具備了讓一個品牌翻身的潛力。她們讓普通人仰望,卻并不遙不可及。
Kendall Jenner等兼具明星和超模身份的社交媒體紅人成為了普通觀眾更實際的穿衣模板
疫情之后,一個逐漸明晰的趨勢是,曾經向往國際化時尚趨勢的人們似乎開始返璞歸真,尋求更真實的時尚。
時尚變得更加本地化了。體現城市氣質的素人街拍正在興起。沒有奢侈的華服、沒有造作的姿態,有的只是身著快時尚品牌和Vintage單品的、匆匆走過的普通人。在聚焦巴黎街頭時髦素人的Instagram賬號“Parisian in Paris”里,觀眾可以一覽真實巴黎街頭的普通人著裝,而這種著裝并非那種媒體和時尚博主所建構的法式時尚,也沒有那種號稱“不費力時髦”卻需要時刻扼制食欲的單一審美標準。
此類賬號近期快速涌現并受到大家歡迎,包括米蘭的“Milanesi a Milano ”以及倫敦的“Londoners in London”在內,幾個賬號如今已經累計擁有近100萬的粉絲。不同城市的人群與城市街景交相呼應,呈現出渾然一體的城市風貌和各不相同的時尚特征。在經歷了居家隔離之后,人們重新審視習以為常的城市,并對都市時尚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時尚街拍悄然以另一種親民形象出現在人們視野中。時尚街拍回歸最初的起點,回到了Bill Cunningham一輛自行車行走街頭的街拍年代,時尚最真實的樣貌再一次展現了出來。
在中國,時尚產業的發展雖然呈現出與歐美市場截然不同的特殊形態,卻也呼應著全球時尚本地化的大潮流。
從2015年開始,伴隨上海時裝周興起、本土時尚品牌走向國際等一系列事件,中國時尚逐漸自成體系。而在疫情后,這一特征更加明顯。國際旅行限制下的中國時裝編輯和博主長達兩年時間未能赴海外參加時裝周,奢侈時尚品牌也愈發頻繁的在中國舉辦時尚活動,為中國一線城市制造了新的時尚場景。
中國時尚產業或主動或被動地,呈現出強烈的本地化特征,這也影響到了中國的街拍現象。
起初,時尚街拍往往伴隨著新商業地標的崛起而出現,例如2015年左右,年輕人聚集的北京三里屯太古里曾經是街拍勝地,而2018年之后,作為西南奢侈品消費中心成都的商業地標成都遠洋太古里也掀起一股街拍熱潮。
北京和成都的街拍背靠消費力的興起,這一定程度上使得初期的街拍浪潮無一例外地快速向著獵奇和眼球經濟的方向發展。不少商業化的街拍攝影師利用擺拍甚至偷拍的模式將一些足夠在短視頻平臺博人眼球的內容冠以“街拍”的名義獲利,但更多時候這種街拍僅停留在street snap而非真正意義上的street style。
換言之,雖然這種街拍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部分中國年輕人的時尚風貌,但在過度的商業化影響下欠缺真實性,對時尚趨勢的引領能力較弱。
上述扭曲的局面被逐步正視和化解。一些爭議性比較大的街拍內容不光被短視頻平臺用戶抵制,也受到了官方的約束。成都遠洋太古里于2018年發布禁令,禁止了未經許可的商場街拍。
成都遠洋太古里于2018年發布禁令,禁止了未經許可的商場街拍
與此同時,上海街拍快速興起,并呈現出與此前北京和成都截然不同的風貌。
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內,一批熱愛專業街拍和街頭時尚的攝影師和業余愛好者開始在以小紅書為首的時尚社交平臺進行“Parisian in Paris”的本土化,即“上海人在上海”,他們將坐標定位在了作為國內時尚中心的上海,將鏡頭對準了建立了個體化時裝品味、自信自在的上海年輕人。
在小紅書平臺上,輸入“上海街拍”就能找到數以萬計的街拍筆記,以安福路、富民路、永康路等街道為首的徐匯區已儼然成為了上海這一“露天秀場”的T臺中央,大多數筆記都已超過了數千次的點贊,讓人很難忽視這一聚集現象的存在。